鸽子永不为奴

[茨酒]糟糕的酒吞所期待的事情

短篇,一发完,爆肝产物,不接受刀片:),慎点。

正文


我第一次认识酒吞,是在18岁那一年。
我抽屉里摆着单反,他讲堂上放着手写的教案。我看见他定着扎眼的红色乱发,在黑板上写了龙飞凤舞几个大字“新闻写作”。
我们都讨厌他,因为他给分很低,骂人又特别狠,没有老年人的随和,又缺少年轻人的变通。我记得我第一次交期末论文上去被打了71分丢回来,上面龙飞凤舞就写了两个字“无聊”。
我讨厌他,所有人都讨厌他。
后来我进入了电视台才知道,其实不止我们讨厌他,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讨厌他。
戴着眼镜的编导扯着我加入了他们的小会,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躲在一块说他的坏话,其中那个平时温和的女记者说话最狠:“仗着自己有几篇有名气的文章在这里充什么大爷,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!”
我侧过脸看着坐在老远单独办工桌前的酒吞,红色的头发在背后扎成一束,下颌线棱角分明,带着一股子凌厉的煞气。
这样惹人讨厌的酒吞终归遭了报应,他被台里的女主持人红叶当众扇了一巴掌,骂了一声变态。众矢之的的倒霉引起了暗中的狂欢和小团体的窃喜,我隔壁的两个年轻人默默在桌子底下击掌拍手称快,我也不知道被谁拍了肩膀。
我一直看着酒吞,他很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看起来有点颓丧但是隐忍着没有发作。
这让我觉得很新鲜,甚至,很难耐。
我乘着午休跑到酒吞身边:“酒吞老师,我们下班去喝点酒吧。”
他抬头望着我,黑色的眼睛微微上翘到一个妩媚的弧度,浅白的眼球里爆着点血丝:“老子没心情。”他冷着脸摆开我按在他肩上的手,坐回了电脑桌前,心不在焉地开始打字。
下班的时候我蹭上了他的车,死皮赖脸的那种,电视台门口他没法揍我,瞪着眼睛低声骂我。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我并不想看他出丑,我只是突然很有兴趣,像是被逗猫棒吸引了的猫或者被磨牙棒吸引的狗。
最后我们在车里进行了幅度不大的暴力斗争,他骂了一声之后解了领带,还是妥协了。
我是第一次去他家,讲真,那不算一个家。
要不是墙角的一堆酒瓶,这大概只是一个随时等待着出租的单身公寓,酒吞摊在沙发上,把我晾在门口,打定了主意不理我。
我打开冰箱捡了两罐啤酒,打开了一罐放沙发上,一罐仰头喝了。
“茨木,你小子想干嘛?”酒吞就这么看着我,眉头皱的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。
“陪你醉,”我仰头喝完了一罐,脑袋晕晕的,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,来酒吞这里更多是为了给自己买醉,“男人没有什么事情是醉一场过不去的!”
我嘴里冰凉还泛着苦,脑浆却一点点沸腾起来,陷在柔软的沙发里,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年,我稿纸上那两个刺眼的红字“无聊”。
酒吞大概坐到了我左边,应该靠近了一些,我听到他喝酒的声音,然后是抱怨,隔着水雾听不清的那种:“就这点酒量还陪老子喝酒,你小子也真是的。”
我脑子里一团浆糊,似乎是顺着酒吞的方向压了下去。
一双眼睛看着我,大概是黑色的火。
接着,我们接吻了。
第三天,酒吞接到了通知,他申请调去乌干达的批准下来了,一个月之后就走。
很多人劝他,很多人不劝,那种破地方终归是要人去的,酒吞不去,去的就是他们。到最后,红叶都来劝了,但是酒吞一意孤行,似乎谁的话也没打算听,我跑到他家截住了收拾行李的酒吞,他在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塞衣服,也不抬头看我:“你也来了?”
我的嗓子里所有话都堵着,我低头看着蹲在地上大汗淋漓的酒吞,手指按在他柔软的发旋上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他抬头看着我,眼睛瞪得很大,这是我最满意他的表情。

“在想什么哪?”床头的灯被人按亮了,酒吞半裸的身体搭着一层发着霉味的被子,歪着头看着我,“还不睡觉!”
远处还有炮火的声音,空气湿热,失眠成了我们共同的毛病。没有觉睡的夜里时间越发难熬,所幸我们都学会了排解寂寞的方式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摇摇头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和汗味,“我吵醒你了。”
酒吞翻了个白眼:“老子也睡不着。”说着,从床头拿起喝了一半的水灌了几口,“草,当时不应该过来的。”
一粒炮弹落在不远的地方,我们的窗户抖了几下卡尺作响,我连忙关上了灯,抱着酒吞默默等炮弹过去。
他在我怀里很安静,我比他高且正年少,把他藏在怀里虽然不像藏一个女人那样轻松,但是并非不可能。他靠在我肩上,下巴瘦得出了形状,细细的胡渣蹭的我脖子痒痒的,炮火的轰鸣还在继续,我收紧了手臂让我们的皮肤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,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肉,我感觉到他的心跳,随着炮声一下一下沉闷地打在我胸口。
“热。”他贴着我的耳朵说。
“我冷。”然后他不说话了,伸出手臂回抱住我。

酒吞和我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安全区的大使馆里,拍照时我比他更加危险,必须举着巨大的相机跑在没有遮掩的战壕里。
他会在某个掩体后面看着我,眼睛只盯着我,有时会忘了身边也有炮弹,但是不要紧,我也只望着他。
在某一天晚上,酒吞在又一次炮火声里抬头看着我:“茨木,你为什么跟我来这里?”
我哑了嗓子,我是个直觉动物,一向动作快过语言,我一直哑到炮声结束了,四周变得很安静,酒吞还是看着我,一点也没失去耐心。
他在等着什么,我想,但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。
“因为,因为······我也不知道······”
酒吞翻过身睡了,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

如果有可能,我希望自己那天没有放他出去,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。
那一天我们没能回去大使馆,在临时避难所凑活着,外面有了爆炸声,很多记者躲在废旧的体育馆里瑟瑟发抖,酒吞趴在玻璃门后面,压低了声音对我说:“我凑近门口去看看。”
我跟着两个人爬到门口,看到一排坦克开过满是尘土的路面。
酒吞探了一下头,朝我笑笑:“没事,开过去了。”
他笑得一如既往潇洒,脸上全是沙尘,嘴唇干裂但是不妨碍他笑容灿烂,我回了一个笑容,然后看见一点红光落在他胸口。
像他心里冒出了一团火一样。
他倒了下来。
血飞了我一身,瞬间染红了我半边的衣服。
体育馆里炸了开来。
我抱紧了他,他在我怀里不断抽搐。我也许在叫,也许没有,我记不得了。酒吞躺在我怀里,心口炸开了一朵花,湿润的液体带着铁锈的味道,他仰着头看着我,很安静的目光,温和地不像他。伴随着两声咳嗽,粘稠的鲜血和着唾液从嘴角留下来。他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了我,一点点以我可知的速度在变得冰凉。
但是他始终看着我,像是在等待着什么,像是在期待着什么。
有人跑到我的身边把他从我怀里拽走,失去的依托的头颅向后仰着落在担架上,无神地望着天空,我跟着他跑了几步,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手落了下来,垂在他身边。
我似乎明白了什么,又似乎在悔恨什么。
我看着他被人抬走,一路流着血,哩哩啦啦没完没了。眼前恍惚着闪过了很多酒吞,不屑于看我一眼的他,对我露出震惊表情的他,戏谑着嘲讽我的他,在我身下喘息流汗的他,还有,那个夜晚,一直等着什么的他。

他终于,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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